杜润生同志2000年的一次内部讲话-井中人观天下　-财新网

没有民主，很难保证改革果实

为多数人受惠、受益

--杜润生同志2000年的一次内部讲话

车宏卿

科技压缩地球，全球一村成为现实。

网络缩短历史，信息快速逼近事实。

——宏卿2015年博文絮语

标签：杜润生　国际会议　2000年　配套改革　讲话

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原主任杜润生同志

在海南“21世纪初期中国经济改革国际论坛”上的发言

（2000年03月25日）

首先，让我抱着很高兴的心情，愿意和我们国内、国际的朋友们见面。在我们国家一个开放较早的经济特区，在海南地区这个地方，又在全球化这么一个背景底下，讨论中国21世纪初期经济改革问题。我已经看到好多同志写的东西，初步翻了翻，很好。刚才几位同志的讲话也很有启发。我想呢，一定要在这个会议上学到一点东西。这就是我开会的目的。我已经走了2400公里来到这个座谈会上，不说几句话，也不好。提几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，和大家交换意见。

第一个问题，就是怎么理解全球化。全球化，过去叫做经济一体化。这个说法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毛病，但一体化里边突出的是贸易化。经济通过全世界，通过贸易推动自己的发展。那么，全球化呢，就意味着我们不但是互相对外开放，不但是互相交换产品，而且，都兼着一个世界性的生产分工，可以在用不着世界地区、时间的限制，在信息革命的及时推动下，不同地区同时生产一种产品。像美国的汽车，有70多个地区集团生产。这就是一个具体的表现。

所以，全球化是个现实，也是个进步。说它是个进步，表现在什么地方呢？它宣告了帝国主义时代的终止。过去我们长期争夺市场、争夺殖民地，全世界的战争不断，最后还有几十年的冷战，冷战、热战。（到了全球化）这个时候，（冷战、热战）被贸易或者经济交换所代替。这是个大进步。这个进步，使我们常说的“和平发展是主流”那个话有了保证。

这一条，就（给我们）带来一个新的大变化，任何国家都必须适应这个变化，不能躲避这个变化。要适应，就要调整自己，就要改革自己某些不适合经济发展的东西。所以，全球化带来的另一个特点，就是进入一个大调整、大改革、大贸易、大开放这么一个时代。这是一个我们所希望的时代。我们古人早就说过要有一个大同世界，大同的“同”字是相同的同，现在我们把它改成交通的通，就互相沟通了，大通了。通了哇，就能够互相交换自己的优势，可以互相利用，互相配合，共同发展。所以，这个时代我们必须要适应好，必须积极适应，必须最大限度地适应。如果你躲避它，你就会丧失你自己的学习的机会，而且丧失一个交往的机会。任何一个人，任何一个国家，没有对外交往，没有对外开放，不交往，不开放，是得不到健全发展的。必须交往，必须开放。这对于个人，对于国家都是不可避免的，都是必须重视的。因此，我们要积极地、最大限度地适应这个全球化。

如何适应呢？就是要调整、要改革。对于我们国家来说呢，要把改革深化下去。深化改革啊，我想提出一点看法：现在应更加注意配套改革。要配套，不能单打一。配套改革呢，第一，要（把）经济因素的改革和非经济因素的改革相结合，相配套。要给我们的市场经济一个法制基础。现在要特别提倡这一点。法制的意思，它的中心，最要紧的就是两条：一条叫做保护民权、人权；一条叫做保护财产权。保护财产权这一条很重要。我们过去常说公共财产不可侵犯，绝不许侵犯；现在我们要说，私人财产、个人财产也绝不可以侵犯。要把这一条定下来。这一条不定下来，市场经济（是）搞不好的。如果“你的是你的，我的是我的”，这是普通的个说法喽，但是搞不好，（就会搞成）“我的不是我的，你的不是我的；你的变成我的，我的变成你的”，弄得互相侵犯。（这样的）市场经济和商品交换（就）没有基础了。因此，必须搞法制，建立起一个（保障）市场经济（发展）的法制。这市场经济啊，可以说，全世界的国家已经都接受这东西了，凡是过去没有搞市场经济，（而是）搞计划经济的国家都接受了市场经济。但市场经济，可以有好的市场经济，也可能有坏的市场经济。我们要争取那个好的市场经济。

（好的市场经济）是怎么好呢？（第一）就是周期波动小，经济不要老波动，呆一会剩余了，呆一会儿不够了。周期是不可避免的，但是它的波动的幅度要尽可能的降低。（第二）在分配制度上，我们要保证这个改革的利益，市场经济的利益，能够落到大多数人手里边。要防止特权和腐败这两个东西，把改革果实占有了。我们关心的是，多数人得到实惠。我们过去多少年，是知道这一点的。所以有时候我们不许搞平均主义，比如说我们农村改革，每人分的土地都一样，搞它个起点公平，它就是为了（这样一个目的：）我们不管怎么样，叫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。搞股份制什么的也都有这个意思。所以，争取一个好的市场经济，不要大起大落，也不要大膨胀、大收缩，首先是要保护财产。（法制的最要紧的）这两个东西，就是，经济因素和非经济因素配套。不能光注意经济改革，也要注意非经济改革。这是个法制问题。

第二个问题，我们要设计一个能够互相制衡、制约的机制。一个企业里边，有股东大会，有董事会，有监事会，互相制约。我们国家政权也要有互相制约。一个区，一个县，都要想办法有互相制衡的一个机制。这个机制，就是一种民主机制。

另外，我们要发动老百姓参政，群众参政。有了民主，就有了团结，能团结大多数；有了民主，就能够防止腐败，就有了监督。现在的监督，（是）光靠对犯了贪污腐化的人给他严厉处置。这是个事后的办法。事前的办法，就是有民主监督。没有民主监督，很难保证不发生贪污腐化；没有民主，很难保证我们改革果实为多数人受惠、受益。所以，第二个问题就是要搞民主政治。这是要配套的。

第三个问题，就是我们改革国有经济，一定要发展非国有经济。通过发展非国有经济，培育出一个中产阶级来。（对）非国有经济改革，中央已经抓得很紧了，叫做战略性重组，就是要减少数量，提高质量。刚才（高）尚全同志的讲话说得很多了，我赞成，很好，我就不重复了。我想说的是，光搞国有经济还不够，重要的、更大的重点还是非国有经济的发展。非国有经济的发展，又要重视中小企业的发展。有了中小企业的发展，才能够把全社会的老百姓民间资本动员起来，才能够针对社会每个人各项的需要，发展多样化的产品，因为中小企业船小好调头，容易改变生产线，它有这个好处。

中小企业不仅是一个经济力量，还是个创新的力量。现在我们发现，世界上很多新技术是由中小企业来搞的，美国的硅谷就是个可看到的效应。它能够吸收志同道合的人力资本。很小的企业，15～16个人，但是都不是普通工人，都是人力资本，具有人力资本的各种人才，（有了这样一些人，企业）就能够解决问题。

现在，世界上有个启示，有些大公司，它的机构已经虚拟化了，公司里人不多，没有几个人，没有很多的机构了，它就是拥有它自己的资本、技术，（并用它们来）扶植中小企业发展，然后它用贸易手段解决问题，你比如说耐克球鞋，它的总厂已经快没有了，是空的，但是它能够全世界给它做，创造着耐克运动鞋。

我们要适应这个趋势，要发展新技术。广东有一个地方叫东莞，台湾搞计算机生产的大工厂，在东莞（这个）地方发展了3000多个小厂子，能生产世界电子计算机零部件的60％左右。一个县，有3000家小厂。所以，我就提出一定要注意改革国有经济，减少一些国有经济的数量，原来的几个部门，公共生产部门、支柱产业部门、关系国计民生的部门留下来盖厂子以外，一方面减少数量，另一方面要及时改造，提高企业素质。

另外，一定要更多地注意发展外向型的企业，特别要注意发展非国有经济的外向型企业，在非国有经济当中，比较现实的、不多花国家财政支出的企业，就是中小企业，特别是小企业。小企业不但解决就业问题，弥补国营企业减少（而）造成的失业问题，而且它还是个创新的力量，它还能够给你适应世界信息技术的发展，用小规模的生产，来解决我们的落后的方面。

我们还要搞城乡配套，（进一步实现城市化，带动）整个工业经济的增长。我们经济结构工业化已经是70～80％以上了，但是我们城市化的水平才30％，我们要在15年之内把它提高到40％，30年之内把城市水平提高到50％，大体上才差不多。

那么我刚才所说的配套改革，就是这么个含义。我没有文字准备，词不搭意，年纪也老了，就是提这么一个想法，和大家来讨论。我愿意，我们这次会议，能够给我们的认识带来一些新的东西，一方面供给中央，（另）一方面也提高我们自己。我想我就在这个地方停住了。如果（大家）有（什么）问题，还可以随时交换意见。

　　（车宏卿根据录音整理，未经讲话者本人审阅）

(2015-1-26)

博主简介：

车宏卿， 1964年4月22日生，河北衡水景县人。愿以文会友。

车宏卿四博联动详情告知：

新浪网：井中人观天下

http://blog.sina.com.cn/chehongqing

新华网：老爱卿的博客

http://chehongqing.home.news.cn/blog/

财新网：井中人观天下